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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鄂西北山里过年

丁品每年过春节,我总要回忆起当年在鄂西北山里过年的难忘日子。冬季支农和军民联欢会1974年,我参军来到工程兵部队,在鄂西北山里搞国防施工。那些年,部队每年都要开展冬季支农活动,主要是帮助地方修整农田、开挖水渠之类。春节前声势更是浩大。部队出动几十部卡车,拉出数百士兵,手持锹镐上阵;同时也出动若干施工机械

丁品

每年过春节,我总要回忆起当年在鄂西北山里过年的难忘日子。

冬季支农和军民联欢会

1974年,我参军来到工程兵部队,在鄂西北山里搞国防施工。那些年,部队每年都要开展冬季支农活动,主要是帮助地方修整农田、开挖水渠之类。春节前声势更是浩大。部队出动几十部卡车,拉出数百士兵,手持锹镐上阵;同时也出动若干施工机械辅助。而地方也出动数百男女民兵,一时间工地上学大寨的红旗猎猎,人声鼎沸,好不热闹。只是山区石多土少,能整出的农田十分有限,且没有肥力,长出的庄稼稀稀拉拉的。

在山上垒石修渠,更是一件艰苦危险的事情。记得有一年冬天,我连出动一台空气压缩机带两台风钻,帮助地方民兵打炮眼、炸石修渠。这期间遇有一大石头,几个男女民兵一起连撬带推,其中一个姑娘用力过猛,竟失足坠下二三十米深的山崖。在山脚负责空压机的班长和战士见状,急忙跑过去将受重伤的姑娘放到空压机挡板上,和赶来的农民一起抬着往县医院送,可惜姑娘中途就断了气。前几年,我和战友故地重游,遥望山腰的水渠,不胜感慨。

每年助民劳动,将一年里在分散的施工点“兵看兵、大眼瞪小眼”的苦闷一扫而光。干活中间休息或晚上,都会有军民联欢会等节目。其中最受欢迎的是县花鼓剧团、县中学的女子腰鼓队的慰问演出。姑娘们个个靓丽,唱腔里尽管夹杂有不少听不懂的当地土话,大兵们还是看得津津有味。还有师宣传队春节来本团慰问演出,压轴戏是四位来自郑州的女兵清唱豫剧《朝阳沟》选段。刚一唱完,各连的南阳籍老兵们喝彩声就会此起彼伏:“再来一段!” 那时文化生活十分贫乏,施工闲暇之余,南阳兵几乎人人都能整段地唱《朝阳沟》,时间一长,其他省份的兵也都能跟着哼上几句。

晚上部队放电影,放映前,大兵的目光少不了围着那些女民兵转,女民兵们则对准备电影机的女兵投去十分羡慕的眼光。维持秩序的男民兵手持一根长竹竿,击打探头和捣乱的孩子;附近赶来看电影的村民多用铁丝提一炭盆,其中放几块燃烧的红木炭取暖(当地多山林,烧炭业发达)。散场后,一串串红火光在山路上闪动,煞是好看。

一副兽夹惹出麻烦

接近年关,各个施工点改善伙食,连里来自云南山区的哈尼、苗族战士一显身手。几个小伙子跑到驻地附近山林里,辨认树丛中的鸟兽路径,将树枝拉弯下来,一头与鞋带或细绳相系,一头打个活套,放在挖好的陷坑上,用枯枝别住,再用树叶将活套覆盖。鸟兽经过就会自投罗网,几天中便收获野鸡、野兔、野鸟若干。有一次,一独龙族战士独自进山,顺手将当地老乡铁夹套中的一獾子一同取回送到厨房,和炊事员一起将獾子和其他猎物剥皮破膛,丢入铁锅烹煮。二三十名战士收工回来,闻到肉香,个个手捧饭碗前来围观,口水直流。不料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和一只大黄狗,竟循踪而来。那男孩一眼就看到扔在厨房旁地上的兽夹,流着泪默默拾起来,并不吭气;小妹怯生生地拉着哥哥的衣角仰望着大兵们,黄狗则围着兄妹俩摇尾巴。一副排长见状,大声问道:“谁有两块钱借给我,下月发薪我还他!”一时间竟无人吭气。我从兜里翻出钱递过去,排副转身放到小男孩手里,小男孩破涕为笑,拉着妹妹带着狗,欢天喜地地走了。

杀猪“高手”

腊月二十九、三十,各个施工点留下值班的班长和一名战士,然后各班排集体返回连队过大年,连队驻地顿时热闹起来。过年头等大事是杀猪改善伙食,由各班排轮流操持。有一年,轮到我排负责杀猪,排长特地用两根香烟的代价请来杀猪高手——一位来自贵州的侗族老兵。在排长的招呼下,包括本人在内的六七个战士一拥而上,将一只硕大的公猪从圈中拖出,用绳子将猪腿捆住,再一起将猪死死按住。但见那侗族老兵将香烟夹在耳朵上,杀猪刀叼在口中,捋袖上前,不慌不忙地摸一摸猪颈,找准部位,从口中抽出刀子,一刀扎进去,猪儿惨叫一声,猛地甩头,口中鲜血全喷在这位屠夫的脸上,但见他满脸猪血流淌,只剩下两个黑眼珠还在转动!抓猪的战士在哄笑中松了手,那公猪乘机翻身蹿起,在院子里乱咬乱窜,大家四散而逃。本人三步并作两步上窜到驻地围墙上,坐在墙头笑得喘不上气来。排长气得大叫,半天才指挥众人重新将猪抓住,乱刀将其结果了。

连里有来自甘肃河南的三四名回族战士,平时伙食里有猪肉时,发他们每人两个鸡蛋。连里专门养了两头羊,过年时,让他们自己杀羊吃。我曾见到来自甘肃的两位回族战士将羊牵到山坡上,跪在地上双手合十,口中振振有词:“莫怪额(我)不可怜你,就赖领导让额(我)傻(杀)掉你!”然后一刀结果了羊的性命。

大年三十真“热闹”

大年三十,各班到炊事班领面粉和肉馅,自己动手和面擀皮包饺子。本班有位南方籍老兵皱着眉头说:“这玩意儿难吃死了!”瞅个空子溜之大吉,到附近连队找老乡聊天去了。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,这位老兄又踩着饭点回来,锅一开,起劲地往自己的盆里捞饺子,一点儿也不少吃。班长拿擀面杖敲他:“不劳而获,像话吗?”他嬉皮笑脸地答:“嘿嘿,各尽所能,各取所需嘛!”

过年开酒戒,不许喝醉,但仍不乏有醉醺醺者。春节期间,半夜会搞紧急集合,各连队全副武装拉出去跑几公里。有一次,竟有人连背包和枪跌进路边废弃的枯井里去了。好在井不深,大家七手八脚将其拉上来一看,还好没大碍。可笑的是这位“老几”(四川方言)还是一副醉眼蒙的样子。

有一回过年三十,前半夜轮到我站岗,隐隐听见附近村子有锣鼓声和唱戏声,下岗后便和起来解手的一老兵翻墙,前往村里看热闹,原来是村民在耍龙灯、划旱船之类。只见一中年蓬头的男子,耳朵上夹着一支纸烟,光脚趿拉着一双塑料拖鞋,手敲小锣,倒退着引导舞龙灯队和旱船兜圈子,旁边有鼓号、二胡之类乐器伴奏。见有解放军来看热闹,耍龙灯和驾旱船的一起向我俩靠过来,只见那个敲锣的摇头晃脑、尖嗓门唱着高亢的花鼓调:“吃菜要吃白菜心,当兵要当解放军哪——”驾旱船的是一涂脂抹粉的女子,一边扭着一边挤眉弄眼;看热闹的人群跟着拥了过来,黑暗中有人将旁边的姑娘媳妇往我俩身边推,引起一阵阵哄笑。我俩一看事情不妙,赶紧拔腿跑回营房去了。

“怎么脑瓜就那么木?”

年夜里大雪纷飞,初二大地银装素裹。我在营房里闷的慌,于是和一要好的战友偷偷溜出营房,去爬后山游玩。我俩沿一条叫龙凤沟的隘道艰难跋涉,中午时分,上到半山腰一小村寨。据老兵们说,前几年部队刚到此地建厂,连里曾在此设点放炮采石。一个排长带一士兵前往踩点,还没进村,远远看见村里的多名老人妇女带着孩子往山上跑。进村后,村长出来招呼,排长赶忙上前给村长递烟,解释:“二(日)本鬼子早就投降了,我们是人民子弟兵,是来保护乡亲们的。”村长慢慢吸着香烟,半天终于冒出一句:“营盘里的弟兄们可好?”后来才知道,当年日军曾在这一带与国民党军拉锯作战,日军曾对当地村民进行屠杀,多少年来村民们一直心有余悸。

我俩进村,路过村小学一排校舍,看见墙壁上的黑板报,贴着一些学生的作文和图画之类。其中有一首小诗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:“走山寨,百花开,万紫千红映讲台,革命教师满情怀……”这时,其中一房门打开,一位年轻女子提包匆匆出门,看样子是要去走亲戚串门之类,她抬头见我俩一愣,然后很热情大方地招呼我们进屋喝茶。我们连忙推辞,沿后山小路飞也似的跑了。

我们爬到山顶,来到一座废弃的石砌小庙前,庙里只有长满荒草的石基座,菩萨像不见踪影。同来战友掏出一香烟盒,用钢笔写上“××××年春节初二,××,×××到此一游”,塞进石墙缝隙中,用碎石压住,留作纪念,然后坐在石墙上休息。闲聊中我俩忽然反应过来,刚才那位姑娘眉清目秀,衣着整洁,举止大方,普通话也讲得不错,显然是该校教师,怎能错过如此交友良机?于是下山沿路返回,却见那间宿舍门紧闭,我俩只有望“铁将军”兴叹的份儿了。初三,各班排又返回各自的施工点施工,后来也就再也无缘见到那位山寨女教师了。但那句“万紫千红映讲台”的诗句,却深深留在我的记忆中。多年后与那位战友重逢,往事重提,我俩还互相埋怨:“怎么脑瓜就那么木?”

(编辑·宋国强)

feimi2002@sina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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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品每年过春节,我总要回忆起当年在鄂西北山里过年的难忘日子。冬季支农和军民联欢会1974年,我参军来到工程兵部队,在鄂西北山里搞国防施工。那些年,部队每年都要开展冬季支农活动,主要是帮助地方修整农田、开挖水渠之类。春节前声势更是浩大。部队出动几十部卡车,拉出数百士兵,手持锹镐上阵;同时也出动若干施工机械